第三，劉秉忠隱室
2001年7月12日，我與原邯鄲市人大副主任馬孟武和原邯鄲市財校副校長楊振勇去紫金山考察，我在紫金山主峰發(fā)現(xiàn)了一塊殘碑，碑文的第一句話是“紫峰文人發(fā)祥之地也”。碑文所說的紫峰文人是指元朝隱居在紫金山的文人劉秉忠、張文謙、張易、王恂、郭守敬等5人。這5位文人后來都成為元朝皇帝忽必烈的高官重臣。在這5位文人中，特別重要的有兩位。一位是劉秉忠，他是元朝的開國元勛，制定了一代成憲，為中國統(tǒng)一的多民族的國家形成和發(fā)展，做出了重大貢獻。另一位是郭守敬，他在天文歷法和水利工程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為祖國的科學(xué)技術(shù)事業(yè)贏得了世界級的榮譽。
最早來紫金山隱居的是劉秉忠，他來紫金山隱居的那一年是公元1238年。劉秉忠字仲晦，初名侃。祖上是瑞州（今遼寧省綏中縣南）劉李村人，先祖在遼朝做官，祖父劉澤在金朝做官，為邢州（今河北省邢臺市）節(jié)度副使，就在那州安了家。所以從劉澤以后，也就成了邢州人。父親劉潤做過元朝邢州元帥府的都統(tǒng)，州錄事，還任過鉅鹿、內(nèi)丘兩縣的提領(lǐng)。公元1216年，劉秉忠出生。據(jù)《元史》記載，劉秉忠“生而風(fēng)骨秀異，志氣英爽不羈”。8歲入學(xué)，每天能背通幾百字的書，名列第一。13歲時，按元朝制度規(guī)定，劉秉忠父親在元朝作官，他要到元帥府當(dāng)質(zhì)子。元帥一見到劉秉忠就感到這是一個非同尋常的少年，便命僚佐教以文藝，不讓列于質(zhì)子班置的幕司，“公遂立志為學(xué)，詩文字書，與日俱進，同輩生莫得窺其涯際也”。（張文謙撰劉秉忠《行狀》），劉秉忠17歲那年，為邢臺節(jié)度使府令史，以薪俸養(yǎng)家糊口。公元1236年，劉秉忠母親馬氏去世，他極度悲痛。這期間，又因官府文書上的一些事，使劉秉忠的思想很不愜意。公元1238年春天的一天，劉秉忠把手中的筆狠狠地扔在地上，慨嘆說：“吾家累世衣冠，乃汩沒為刀筆吏乎！丈夫不遇于世，當(dāng)隱居以求志耳。”＂（《元史?劉秉忠傳》）當(dāng)即棄職而去，隱居于紫金山。從劉秉忠青年時期的言行，可以看到他胸懷壯志，想做一番大事業(yè)。他讀書時，對班超不甘為刀筆吏的生涯而在西域建功立業(yè)的壯舉很向往?！逗鬂h書·班超傳》記載，東漢永平五年，班超的哥哥班固被召到京城作校書郎，班超也隨母親來到洛陽。家里貧窮，就給官家抄書來供養(yǎng)生活。班超對抄抄寫寫的工作沒有興趣，投筆于地說：“大丈夫無他志略，猶當(dāng)效傅介子、張賽立功異域，以取封侯，安能久事筆研間乎？”后來班超出使西域，建立了很大的功勞。為什么劉秉忠不到其他地方去隱居，而要來紫金山隱居呢？這可能是受他母親的影響。劉秉忠的母親馬氏是一位很賢慧的女性，治家有法，教子有方。據(jù)劉秉忠《墓志銘》記載：“母馬氏，治家有法，簡而不嚴(yán)，教子以三遷之訓(xùn)，尤不為站息，鄉(xiāng)人稱賢焉。”馬氏是否趙奢的后裔，有待考證。但馬氏作為有知識有教養(yǎng)的女子，知道孟母教子擇鄰的故事，也當(dāng)熟知《史記》中記載的趙括母親的作風(fēng)，或者有意效法。趙奢墓地在紫金山，有可能劉秉忠的母親生前有過遺訓(xùn)，也可能劉秉忠來紫金山隱居有追慕外祖先賢之意。
劉秉忠來紫金山隱居，先到了武安的清化，不久又遷居到滴水澗。這時劉秉忠的情緒很不好，心志燥亂，形骸憔悴。但是，紫金山雄奇的山川和秀美的春光很快就使劉秉忠的心情平靜下來。劉秉忠在紫金山看到具有頑強生命力的山草新綠，聽到天空北歸雁陣的叫鳴，感覺到了山野中澗溪旁杏苞桃蕾所帶來的無限生機的春的信息。帶著春來蘇松后的泥土氣味的和煦南風(fēng)吹拂著劉秉忠，他有一種回歸自然感覺，象經(jīng)過了一番大自然的沐浴。紫金山的春天使劉秉忠神清志爽，英氣勃勃，他站在紫峰上，暢望南天，開始構(gòu)思他未來的人生藍圖。劉秉忠初來紫金山時，與全真教的道士們住在一起。這個時期，全真教在北方有了較大的發(fā)展。在劉秉忠3歲時，即1219年，全真教的首領(lǐng)丘處機率弟子應(yīng)詔赴西域大雪山謁見成吉思汗，受到成吉思汗的尊崇禮遇，由此全真教得到了迅猛的發(fā)展。劉秉忠11歲那年，丘處機去世，他的繼任掌教人尹志平又受到太宗窩闊臺的崇遇，于是全真教風(fēng)彌黃河流域，發(fā)展盛況空前。劉秉忠來紫金山前后，正值各地大建道觀的時期。尹志平曾向窩闊臺求詔，建議大興道觀，“乙未年，關(guān)輔略定，師西游，并圖營建。又興復(fù)佑德、云臺二觀，太平、宗圣、太ー、華清四宮，以翼祖觀。”（《秋澗集》卷五十六）姬志真的《南昌觀碑》記載：“及嗣教清和真人作大宗師，寵膺上命，簪裳接跡，宮觀相望，雖遐方遠裔，深山大澤，皆有其人。”（《道家金石略》）紫金山在這個時期也興建起大批道觀，劉秉忠初來紫金山居住的全真教道觀，大約也是這個時期興建的。由于當(dāng)時道觀建造得很多，且有富余的房舍，所以使劉秉忠得以暫住。劉秉忠精通儒、佛、道，因此雖在道觀暫住，但很快就贏得道土們的敬佩，相處十分融治。劉乗患還打算到西部去游歷，“復(fù)欲西游關(guān)陜”。（劉秉忠《行狀）這位知識淵博、好學(xué)不倦的青年人在紫金山一帶很快就傳揚開來。那州天寧寺虛照禪師聽到后，非常欣賞劉秉忠的才華和刻苦精神，就派遣弟子顏仲復(fù)到武安清化，將劉秉思收為佛教徒，剃度為僧，劉秉忠和顏仲復(fù)等僧人一道來到邢州天寧寺。劉秉忠從小就信奉佛教，來到天寧寺后，取名子聰。由于他熟知經(jīng)書，工翰墨，虛照褝師就命劉秉忠為掌書記，人稱“聰書記”。這個名字叫了很長一段時間，直到劉秉忠在忽必烈身邊參與重大軍政大計決策時，人們?nèi)匀涣?xí)慣稱他在紫金山的僧號“聰書記”。紫金山當(dāng)時除了道觀，佛寺也不少。紫金山的竹林寺可能就是劉秉忠曾居住過的佛寺，因為這里距武安清化的滴水澗很近，后來《邯鄲縣志》、《武安縣志》都記載劉秉忠隱居在紫金山竹林寺。我在研究有關(guān)史料后，認(rèn)為劉秉忠第一次來紫金山隱居，先到武安清化，后遷滴水澗。這個滴水澗很可能就是竹林寺所在地的紫金山麓的滴水澗，而不是如《武安縣志》記載的在武安東南10里。所以劉秉忠在公元1247年來邢臺奔喪后，第二次來紫金山授學(xué)王恂、郭守敬，應(yīng)當(dāng)在他當(dāng)年居住過的滴水澗即竹林寺舊居。劉秉忠在紫金山勤奮地鉆研各種學(xué)問，特別是于實際有用處的學(xué)問。同時，他敏銳地觀察分析研究時局動向，為他日后的事業(yè)發(fā)展做準(zhǔn)備。劉秉忠隱居紫金山，頗類似諸葛亮隱居襄陽的隆中。從《藏春集》保留下來的5首劉秉忠詠頌諸葛亮的詩詞來看，劉秉忠對諸葛亮很崇敬，但不是盲目崇拜，也有批評，可見劉秉忠對人對事是很善于獨立思考并有自己主見的。劉秉忠的所立志向，并不在諸葛亮之下。他在讀《讀諸葛亮傳》的詩中寫道：“圣賢隨時出處同，道存元不計窮通。一番天地鴻蒙后，千載君臣草昧中。玄德必咨當(dāng)世事，孔明良有古人風(fēng)。長才自獻成何用，三顧還酬莫大功。＂他在《蜀先主?孔明》詩中寫道：“智涉圖深往事非，茅廬一論定真依。風(fēng)云龍虎雖時存，魚水君臣自古稀。月照錦江翻月色，煙波玉壘動朝暉。精英不死青天上，留得文昌奉紫微。”他在《臥龍廬）一詩中寫道：“風(fēng)雨南陽一草廬，不知客得幾江湖，九層淵底驪龍睡，任有人窺頷下珠。他在《太常引·武侯》詞中寫道：“至人視有一如無，見義處便相扶。三顧出茅廬。莫不是先生有圖，極危當(dāng)世，覺民斯道，佩玉已心枯。遺恨失吞吳，真?zhèn)€是男兒丈夫。”劉秉忠認(rèn)為諸葛亮“良有古人風(fēng)”，是“青天上”的“精英”，是“九層淵底”的“驪龍”，是“男兒大丈夫”。諸葛亮隱居襄陽以西20多里的隆中草廬中，志存高遠，淡泊寧靜，劉備三顧茅廬，君臣風(fēng)云際會，成就了一番轟轟烈烈的事業(yè)。在劉秉忠心目中，諸葛亮是他崇敬效法的先賢人物。他來紫金山隱居，也有效法諸葛亮的考慮，是以諸葛亮為楷模的，并不是在道觀佛寺中打算脫離塵世為佛為道的。劉秉忠對諸葛亮也不是一味的崇敬，也有批評。他在《諸葛親細務(wù)》一詩中寫道：“中持大體取英豪，邊幅紛紛有六曹。萬里經(jīng)綸談笑了，區(qū)區(qū)蜀國豈須勞。”詩中委婉地指出諸葛亮作為“英豪”人物，只是“中持大體”抓大事就行了，冗雜瑣碎的邊幅細務(wù)有各部“六曹”去辦，自己不必親自操勞了。后來劉秉忠成為忽必烈的重臣，進入權(quán)力中樞，確實沒有出現(xiàn)過諸葛亮“親細務(wù)”的毛病。徐世隆在《祭太保劉公文》中說劉秉忠是“易地諸葛”，且“不屑細務(wù)”，劉秉忠的這個特點連忽必烈都知道。（《元文類》卷四十八）
如果說紫金山和煦的春風(fēng)，大好的春光，使劉秉忠的思緒很快平靜了下來，那么紫金山夏日的奇特紫云，秋天壯麗的落日，又給劉秉忠樹立遠大的志向和醞釀非凡的情懷提供了特異的自然環(huán)境?？梢韵胂?，紫金山的春天給劉秉忠留下了多么深刻的印象。劉秉忠徜徉漫游在紫金山的坡谷間，他看到春風(fēng)不擇草木，把春的溫暖，春的信息，公正無私地吹拂到大自然的每一個角落，以至到前一年被燒過的草根上。他大約會想起唐朝劉長卿的詩句“春人燒痕青”，又會想起唐朝白居易的詩句“野火燒不盡，春風(fēng)吹又生”春草的這種頑強的生命力和生存能力，對于受到一些坎坷遭遇而又極為聰穎的劉秉忠來說，是會產(chǎn)生深刻的感悟和啟迪的。紫金山最早開放的第一批山花，細雨中桃杏枝頭的蓓蕾，晴空中北歸的雁陣，使劉秉忠進一步感悟到，春的力量，春的韻味，對于生命，對于人生事業(yè)是多么的可貴。春的可貴之處，在藏而不在露，在含蘊而不在爭陷。劉秉忠在紫金山春天的感悟，對于他的一生產(chǎn)生了重大而深刻的影響。他自號藏春散人，他的文集后來也取名《藏春集》。劉秉忠站在紫金山的最高峰，曾觀看夏日的奇云，奇云色紫或色白，姿狀瑰異，變幻萬端。也曾觀看秋天的落日，落日氣勢磅磚，雄偉壯觀。紫金山這些奇麗的自然景觀，映入劉秉忠的視野，潛化為一種文化素質(zhì)，使他在設(shè)計建筑史上的空前杰作元上都和元大都即現(xiàn)今北京市的前身時，腦海中紫金山的文化素質(zhì)是起了作用的。（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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