圖騰 | 邯鄲國棉一廠（一）那個已然走遠的大院

時間：2024-08-05 09:26:55 來源：邯鄲文化網作者：圖途之說瀏覽：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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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里有個微信群，某天家姐在群里轉發(fā)了一份音樂相冊叫《國棉一廠大院》。母親看過以后感慨道，你們姊妹幾個不要忘了棉一的養(yǎng)育，曾經喝著一廠水長大。父親說，萬物都有盛衰的自然規(guī)律，那代表著一個時代的輝煌。翻開相冊，看著曾經熟悉卻又逐漸模糊的大院，《時間都去哪兒了》的背景音樂烘托著，眼角不禁有些濕潤，記憶像潰堤的洪水肆意蔓延、流淌。

邯鄲國棉一廠，大家習慣叫她“棉一”或者“一廠”。這個稱呼包含了國棉一廠廠區(qū)和生活區(qū)為一個整體。如果說一廠大院，那就多半是指生活區(qū)了。

計劃經濟時代習慣把生產區(qū)和生活區(qū)采用“前廠后店”式布局，就是廠區(qū)與生活區(qū)分為兩個區(qū)域但是相連（或相近）在一起。國營邯鄲第一棉紡織廠始建于1951年，五年后的1956年建設了一廠生活區(qū)，兩個區(qū)原本是一個院子，七十年代光明大街建設時將廠區(qū)與生活區(qū)沖開分置在了道路兩側。

棉一紡織廠選址定在邯鄲曾經有一段往事。1950年新中國剛剛成立不久，國家經濟建設百廢待興，中央號召地方政府“生產要抓工業(yè)”。為了響應國家指導政策，原邯鄲鎮(zhèn)政府結合本地情況謀劃建設一座棉紡織廠，此想法層級上報到中央以后與中央要在全國棉花主產區(qū)建設幾座大中型棉紡廠的“國策”不謀而合。冀南棉海、峰峰煤炭、滏陽河水、京漢鐵路所賦予的原材料、能源、動力、運輸?shù)鹊拇_具有在邯鄲建設棉紡廠得天獨厚的優(yōu)勢。此后不久卻傳來消息稱紡織工業(yè)部的選址意見確定為邯鄲鎮(zhèn)或安陽縣，二地選其一。時任中央財經委主任的陳云同志了解情況后力排眾議，批示：“建在邯鄲為宜”。自此一錘定音，國棉一廠選址建在邯鄲。

我一直認為上世紀五、六十年代是邯鄲經濟建設快速發(fā)展的重要時期之一。新中國成立初期，國家迫切需要經濟建設，邯鄲以富集的煤礦、鐵礦資源以及冀南棉花主產區(qū)等資源優(yōu)勢成為國家基礎工業(yè)建設的重點城市。以國棉一廠始建為起點，邯鄲進入基礎工業(yè)蓬勃發(fā)展時期，國棉二廠、三廠、四廠陸續(xù)開工建設，其門前的主干路也由此命名為“聯(lián)紡路”，意取聯(lián)合紡織廠之意。幾個棉紡廠的建設還相繼連動了邯鄲棉機紡機、織染印染、經編緯編等廠建設。其時，邯鄲紡織工業(yè)一派欣欣向榮。不僅紡織業(yè)，圍繞鋼鐵、煤炭產業(yè)建設的邯邢煤炭基地、邯鄲鋼鐵、華北冶建、國營漢光、中船718所等大批外地駐邯企業(yè)云集邯鄲，并由此奠定了邯鄲經濟產業(yè)基礎。一時間，大批來自北京、天津、上海、東北等地的專業(yè)技術人才匯聚邯鄲，更吸引了邯鄲附近的邢臺、安陽、聊城等地人才流入。一個開放、包容的邯鄲正在興起。大量外來人員不僅帶來了人才和技術，也隨著他們帶來了家鄉(xiāng)的“南腔北調”，從此“普通話”成為繼“邯鄲話”之后的“官方語言”。一廠大院則有著自己獨特的語言亞文化——天津話。就像邯鄲本地人調侃自己的普通話為“邯普”一樣，一廠大院流行“邯鄲天津話”。好像沒人對此現(xiàn)象進行過深入的探究和考證，一個流行的說法是來自于天津人。邯鄲國棉一廠由天津紡織幫助建設，建廠時大量的天津紡織技術人才來到邯鄲，除了紡織技術以外他們還帶來了“天津話”。據說一廠子弟學校開始建校時大多由天津老師任教，這自然影響了學校里的一廠子弟，于是同學、老師之間的公共交流逐漸流行為天津話。久而久之，這成為一種有趣的現(xiàn)象，一廠子弟們在家里用來自父母的口音溝通，而在公共場合則用天津話交流。我想這與當時的一廠相對比較封閉有關，畢竟大家工作、學習、生活基本都在“大院”這個圈子里。

一廠廠區(qū)戒備森嚴有門衛(wèi)把守，屬于閑散人等謝絕出入的“禁地”。作為一廠子弟絕少出入廠區(qū)，只知道各生產工序流水線式相連，進去的是棉花，出來的是布匹。據說有清花、筒并捻、織造、整理等車間，卻從沒有看見過。職工生產分為“三班倒”（早班、中班、夜班），每天3班，每班次8小時，保證24小時晝夜不間斷生產。曾經在廠外向里眺望，一排排廠房，鋸齒狀的屋頂，形式獨特、壯觀。

一廠大院始建于1956年，分為三種建筑格局（戶型）：甲字、乙字和丙字。廠領導和高端技術人員住甲乙字，而絕大多數(shù)職工則住在丙字。那時的建設模式叫做“自建公助”，就是職工個人出資120元，國家統(tǒng)一建設后房屋歸自己居住。據母親講，其時的120元屬于巨款，一般職工都拿不出。廠里的政策是首付50元，剩余部分分七個月，每月扣工資10元直至還清。

從規(guī)劃布局上看，一廠大院建設形式規(guī)整、簡潔，生活便利。大院里東西、南北兩條主路呈垂直十字交叉。交叉點中心矗立一座高大的毛主席像，這也是大院的地標性構筑物，大家習慣把那里稱為“主席像”。十字路的北端為家屬院的主要對外出入口連接陵園路，這個地點俗稱“大門口”。十字路向東則直通廠區(qū)。七十年代光明大街修通后，家屬院增添了光明大街出入口，這里被稱作“東門口”。相應地“大門口”也偶被稱作“北門口”，用以區(qū)分北、東兩門。“主席像”的位置交通便捷四通八達，規(guī)劃把這里布置為公共活動中心，百貨部、浴池、煤場、糧店等公共設施依次向西延續(xù)過去。家屬房大多為平房，自北向南排了若干排，大概有2-30排的樣子。每排十戶一組，自西向東排列，每排大概六、七組。如果某人說他住在“×排×號”那就大體知道他家的具體方位了。這種家屬房戶內不設水房和廁所，每組的房頭才有一個公用水龍頭，十家共用。廁所則均為公共廁所，整個大院散落設置幾處。這種生活方式自然簡陋且不便，但增加了許多公眾交流機會，促進了鄰里的親情。家長里短、雞鳴廚香也都隨之散落在了水池旁和“吃了么”的見面問候里。

后來聽說大院整體改造搬遷了，忍不住回大院轉了轉，只為去走走看看尋找當年的記憶。此刻卻發(fā)現(xiàn)那里早已面目全非了，一排排平房早已被高樓所取代，只能從散落的遺留里憶想出當年的景物。

國棉一廠大院走了，漸行漸遠，只留下曾經的輝煌和遙遠的記憶。

今天行車駛過滏陽公園，棉一廠區(qū)那些鋸齒狀的房頂已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鋼筋水泥的叢林——一處商業(yè)地產正在興起，似在孕育著新的希望。工地四周圍擋布滿了廣告——“66年棉一 …傳承工匠精神”。

我想這也許是在向棉一曾經的輝煌致敬吧。

此刻汽車里充塞著蒼涼孤寂的許巍那首《故鄉(xiāng)》：

總是在夢里

我看到你無助的雙眼，

我的心

又一次被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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