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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古之謎——磁山臺地

時間:2020-03-30 14:49:11  來源:邯鄲文化網(wǎng)  作者:柳林山  瀏覽: 分享:

 

遠古之謎——磁山臺地

柳林山

(一)

磁山臺地,一塊奇奇怪怪的臺地、神神秘秘的臺地。它的面紗剛掀起一個角,還沒有全部露臉,那時的地方官齊林順、申禮成這兩位書記就感到它的價值不小,他倆對了幾次腦筋,就牽頭推介,那股勁兒很有些像“逢人說項斯”一般。于是,在很短的時間里,它所蘊藏的深厚的文化內(nèi)涵,就“嘩”地一聲漫了出來,四處橫溢,所散發(fā)出的遠古信息簡直有點兒令人發(fā)暈。

北京中華世紀壇有條200米長、3米寬、由青銅鑄成的甬道,記載著中華民族科教等方面的重大事件。“河北省武安縣發(fā)現(xiàn)磁山文化遺址”,這樣的字樣赫然出現(xiàn)在1972年的紀年里。“遺址”指的就是這塊臺地。

19919月,時任中共中央總書記的江澤民同志視察河北。他說:“河北是中華民族和東方文明的發(fā)祥地之一,新石器時代的磁山文化在這里形成……”“這里”,也就指這塊臺地。

于是,這塊臺地的所有遺存都凜然肅然,扭過頭去,步履蹣跚地皈依了自己的紀元宗譜。

磁山文化浮出土面,完全是出自偶然,就像那位老農(nóng)騎著毛驢漫不經(jīng)心地走著,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克拉瑪依油田;就像那位農(nóng)民,揮舞著锨鎬,漫不經(jīng)心地掘著黃土,偶然間發(fā)現(xiàn)了秦始皇兵馬俑一般。1972年秋末冬初的一天,磁山二街農(nóng)民房營來依然早早起來,跟著由八十多人組成的青年突擊隊,在這塊臺地上開渠挖溝“學(xué)大寨”,沒想到挖到一米深的時候,鎬頭突然碰到一個硬邦邦的東西,“當”地一聲,震得手顫了一下。他覺得有點兒怪,就使勁兒地往下挖。嗬!一個石怪。他和伙計們翻來復(fù)去仔細地端詳著:這分明是一塊石板,長約一尺許,寬六寸許,呈橢圓形;背面還長著四個足,每足半寸許。接著,又挖出了若干石棍,他不禁想起了搟面時用的搟杖。這使這些農(nóng)民瞠目結(jié)舌。

他們根本就不明白,這天,他們用粗糙的雙手,推開了這塊臺地的神秘門扉,一種文化將因這塊臺地而建立,數(shù)十名才華橫溢 的專家學(xué)者,將為這種神秘符號的破譯而殫精竭慮。1979年,我國考古泰斗夏鼎先生踏上了這塊臺地;時任中科院院長的郭沫若先生十分遺憾,他因健康原因未能親臨。但他十分關(guān)注這塊臺地。

上世紀70年代,考古專家數(shù)次來到這塊臺地,東掘掘西挖挖,突然,他們的手停住了,在長時間的靜默中,磁山臺地的面紗被輕輕地掀起。數(shù)量可觀的灰坑、窖穴,上萬件陶器、石器、骨器、蚌器著人類生活用具和生產(chǎn)工具,還有數(shù)量驚人的炭化了的粟谷、動物骨骸……據(jù)此,他們推論:這是一處距今8000年前的原始村落遺址。它的遺存具有很大的顛覆性:粟谷從埃及、印度傳播來的結(jié)論重新改寫;家雞公元2000年前起源于印度的記載被打破;核桃是張騫從西域帶回的傳說被推翻。把中華民族文明史最起碼提前了2000年。同時,它像哥德巴那樣,留下了一系列的猜想:指南針的故鄉(xiāng)?農(nóng)歷的發(fā)源地?民間舞蹈的發(fā)源地?針灸的發(fā)源地?釀酒的發(fā)源地?易文化的發(fā)源地?

這些粗澀堅硬的石磨盤,細膩扁平的石鐮,沉重堅固的石錘,磨制光源的石斧、石鐮,石質(zhì)柔軟的裝飾品,分明顯露了些許原生態(tài)的底片——這里曾是一個生機勃勃的鮮活世界,上演過一場雄壯威武的活劇。

(二)

由一疙瘩黃土形成的磁山臺地,橫在武安市西南20公里處的南洺河北岸,西倚紅山,東傍鼓山,扼守太行八徑之一的滏口徑,為中原與晉的自然通道??偯娣e約14萬平方米。

八千多年前,是冰后期最溫暖的時候,這里年平均溫度要比現(xiàn)在高2℃至5℃,形成了熱帶或者亞熱帶氣候,濃蔭蔽日,水產(chǎn)豐富,是一處水鄉(xiāng),風光秀麗,和現(xiàn)在滿地黃土搖曳著一些植物,干旱得有些悲涼的臺地簡直判若兩處。

磁山臺地站在25米的高位,靜靜地俯瞰著南洺河從腳下流過。南洺河,當時是條未名河,后來稱之漳水、南易水、千步水。它從摩天嶺出發(fā),滔滔不絕,走了那么遠的路,到這里快走完了,要出滏口徑了,就使著野性,在這兒盤旋了一番,形成了一個狹長形狀、面積相當大的開然湖泊,然后心滿意足地走了。留下了的這個萬木、千獸競自由的天地,就漸漸地出現(xiàn)了一個生態(tài)點。

湖泊的水湛藍湛藍的。湖底潛藏的龜鱉、麗蚌,緩緩地移動著,刻畫出光陰的符號;碩大的草魚自由自在地游者,不時跳出水面,打一個激靈。突然,一道黑影從淺水層穿過,昂著頭傲慢地巡視著自己的領(lǐng)域。這是至今都難以名狀的、龐大的水生動物。湖河兩旁,水草茂盛,寬寬的蘆葦蕩被河溝里的風一搖晃,便顯現(xiàn)出獐子、花面貍、狍子、獾等的身影。周圍的群山列為翠色的屏障,胡桃、榛子、小葉樸等樹種勾心斗角,層層疊疊直伸天際,風雨過來越發(fā)凄迷。密林深處是一個宏大、強悍的動物世界:蛇蝎橫行,豺狼出沒,獨往獨來的野豬,成群結(jié)隊的鹿族,威風凜凜的斑豹……四向勾連,八方呼應(yīng),各自都極度夸張地張揚著自己生命本體的自然流程,使臺地變得那么恣肆和怪異。

 

人猿同祖,昔日與野獸同居山洞,一個部落、一群野獸為爭奪同一個天地,發(fā)生一場戰(zhàn)斗出現(xiàn)一片死寂,往往是一個部落被吞沒,什么也沒有留下。有一日,人類磨過了幾個石頭,與猿相揖別、與獸相揖別,闖出山洞,選擇了這一山前地帶。這里土地肥沃、口食不匱,正是他們期盼的生活的理想地點。于是,一種有眼淚與血腥、激情與痛苦、纏綿與絕望、生存與死亡的情感生活拉開了帷幕。

(三)

我?guī)状翁ど线@塊臺地,都是申禮成先生親自陪我。他曾連續(xù)四屆都擔任全國人大代表,但他總是那么尊重他人,不管他人是尊是卑,說起話來都客客氣氣的。尤其是幾十年,他對臺地的癡心不改,在人代會期間,幾次上書建議,建立磁山文化博物館。非常執(zhí)著。

磁山臺地的精髓就是這些坑穴吧?

圓形的、橢圓形的、長方形的,有八十多個坑穴不規(guī)矩的地散布在五千多米的黃土地上,就像外星人從無涯天際拋下來的神秘音符,我實在不好拼唱。而禮成先生對它們卻再熟悉不過了。他說,這圓形的有柱洞、有門道,這是穴式住房;這長方形的是儲存糧食和食物的窖穴,據(jù)專家估計,遺存的粟谷的儲量在十萬斤以上;那些不規(guī)則的則是存放生活用品的地方。

還有,擺在博物館的那些鳥頭形支架、杯、碗等生活陶制品和婦女飾品的發(fā)笄貝飾品等,這給我們傳來一個信息:想當年,這里的人已經(jīng)告別了母氏族社會,一個男的和一個女的建立了家庭,人為以野蠻走向文明,一夫一妻的家庭雛形出現(xiàn)在這里。當然,這是初級階段的初級階段。

人類剛剛脫離獸群站立起來走路的時候,在家庭婚姻方面還保留著群婚雜居這種獸性的烙印。據(jù)說,他們的婚戀方式很特殊,待長到一定年齡,開始思春了,男的追得女的滿山路,女的看上這個男的了,春意誘發(fā)了,就隨地撿起一根木棒,照準男的頭上打去,打昏了,就拉到山洞里做老公。他們抓著這種種族繁衍的纜索,一代一代匍匐前時著,卻陷入了一種無法自拔的尷尬中:一窩一窩的孩子只知其母而不知其父,盡管他們精血的結(jié)合來自獸性的兇猛,但不可避免的近親繁殖導(dǎo)致他們的接代命途多舛。

磁山臺地情竇初開的男女,已經(jīng)有了主觀意識上的男歡女愛,他們男女結(jié)合并非只是生殖原始的發(fā)泄,而是增添了更多的情感和理性。據(jù)史書記載,此時他們已經(jīng)實行婚嫁制度了,“以儷皮為禮”,我不解其意,朋友說,“儷”是雙的意思,大概是把一張獸皮對等分割,作為禮品,男的一半女的一半吧?就像現(xiàn)在的訂婚禮物和婚姻契約一般。我想,同時也應(yīng)當有一種婚嫁儀式的,而且是十分神圣,可異這早被時不消磨了個殆盡,連一點痕跡都沒留下。我眼前的洺河茫茫,嘆息著滄桑巨變:這里曾是愛情的圣殿,相當初,就是在這桑間浦上,男歡女愛,雖不像80后那般熱烈,但一定有吻,一定有愛,一定無拘無束、驚心動魄。因為,那時還沒有孔老夫子的喋喋不休。

放棄性交權(quán)的濫使,將感情托付于一夫一妻,這是磁山臺地上,最具有里程碑式的變革。這種相對穩(wěn)定的情感維系的結(jié)果,便以血緣系統(tǒng)為基礎(chǔ)的家庭出現(xiàn)。

        (四)

禮成先生十分熱情地指指點點,激發(fā)著我的思緒穿越八千多年的時空,落到了它的驛站,眼前分明出現(xiàn)了另一番圖景,而且還飄蕩著遠古的顫音,像天樂般的夢唄。

一些蘑菇形的草房子,稀稀疏疏毫無規(guī)矩地散臥在樹林中。這是他們的偉大杰作:在他面挖了一米左右深的坑穴,從坑穴的中心向外挖了二三米,沿著邊沿豎起數(shù)根支木,用樹條或葦箔子將露出地面的支木四周圍起,用葛藤綁好,用葦子、茅草棚頂成傘形,再用泥土覆蓋后晾干,然后用火燒烤。這種人類智慧的杰作,還隱藏著另一種大智慧:每座房屋的正南或東南向,都有二或者三級通道,相當于易經(jīng)八卦的離、巽二門。深諳《易經(jīng)》奧妙的禮成先生連連稱奇。

這是人類居住形式的第三次革命。他們從樹棲到洞居再到地穴,連秦代的阿房宮、明代的故宮,都是這地穴的嬗變。磁山臺地人就是在那個時候為古代的房屋設(shè)計定了型。這簡直不可思議。

于是,在這草房里外,進行著一整套大同小異的生活流程。

每個屋內(nèi)的地上,都鋪著谷草獸皮一類的東西。主婦們都各自忙碌著各自的活計。有的垂著碩大的乳房在給孩子喂奶,有的搖著陶制的紛輪、有的投擲著骨梭用麻類纖維在編制、勾連衣服,有的領(lǐng)著孩子攀樹扯枝在采集核桃、小酸棗。母雞產(chǎn)卵后的“呱呱”聲、肥頭大耳的家豬搖頭晃尾的“哼哼”聲、上躥下跳的家犬的“汪汪”聲以及人們的“嗷嗷”聲,這些交響樂的原生態(tài),此起彼伏。其殘余獸性音符的抖動,足以撼月晃日。

洺水湖泊,靜水一灣。只聽“嗖”的聲響,只見一個披散著頭發(fā)、全身赤裸、只有下身圍系著一塊遮羞草布的驃悍男人,手握系著繩索的標槍,以快速的速度向一條游動的魚兒刺去,頓時水泛紅浪;淺湖區(qū)有幾個人一面“嗷嗷”著,一面忙著拉網(wǎng),網(wǎng)內(nèi)碩大的草魚活蹦亂跳,使這些人手舞足蹈。可異沒有蓮姑。若上有鳶飛戾天,下有魚躍于淵,再有蓮姑乘著畫舫,不時傳出幾聲蓮歌來,這絕是一處江南水鄉(xiāng)。

由智慧構(gòu)成的那種群體性的兇猛曲線,時時在深山老林中晃動。他們七八人一伙,用群圍、火焚的方式,追逐著鹿、獐子、野兔拼命地奔跑,強弩骨箭的發(fā)射則是它們的致命。突然,金錢豹躍出,不遠處又傳出不知什么大蟲的吼叫,使這些狩獵者驚慌失措,急忙掉轉(zhuǎn)頭來倉皇奔命。然而,強烈的征服欲使他們很發(fā)明了陷阱。他們勝利后的歡呼雀躍,已經(jīng)在某些灰坑中那些大型動物骨骼殘骸面前飄散遠去,凝固的只是我們發(fā)現(xiàn)者的驚駭。

當然,他們主要的活動還是農(nóng)耕。自他們把狗尾草培育為粟谷以后,回歸計年,塑望計月,一年四季四立(立春、立夏、立秋、立冬)和二分二至(春分、秋分,夏至、冬至),把他們的生活高速是那么文雅有序。

 

隆冬時節(jié),他們將樹木砍倒,然后用火焚燒;來年他們翻耕,這片森林就成了肥沃的土地。春雨落后他們就播種,谷苗長時他們就鋤草、間苗,粟谷成熟他們就收獲。他們將粟谷脫粒晾干,然后放在窖穴中儲存。“鋤禾日當午,汗滴禾下土”,此景早在幾千年前就在這塊臺地上出現(xiàn)了,可惜當時沒有出現(xiàn)詩人來感發(fā)此情。

我深深地注視著那些出土的石器,聽禮成先生如數(shù)家珍;這是掘地用的石鏟、骨鏟,那是收割使用的石鐮、石刀;之些蚌刀、骨刀是削穗用的,那些木杵、石磨盤、石磨棒是脫谷皮用的。我的心在發(fā)顫:那時同樣有洪澇災(zāi)害,同樣有“火燒連營”,也同樣有艾滋病毒等類的茶毒;然而,只有憑借著打磨石頭的智慧,硬是挺過來了,這種耕文明的創(chuàng)造是何待的悲壯!

等太陽落山了,萬物歸巢的時分。每個草房里都支著三個鳥頭形陶制支架,支架上坐著一個陶制的盂,盂里翻煮著獸肉或者米粥。晚餐后大概是不會有什么節(jié)目的,他們的夜生活只能在草鋪或獸皮上,而且是數(shù)千年一貫制的歡樂的單調(diào)。

磁山臺地上的這條生物鏈十分脆弱,但幾千年來他們農(nóng)牧漁獵,活得呼吸均勻、血脈流暢,像爝火般生生不息,直至商周才日漸式微。好一程艱難的路。

(五)

“這群人是太昊伏羲的部落;這地方是太昊伏羲的都城;太昊伏羲曾帶領(lǐng)著他的部落在這臺地創(chuàng)造了磁山文化”。截至目前,盡管還沒有可以嚴密闡釋的證據(jù)來論證這一說法,但有考古專家還是堅持這一推理。因為,磁山文化如此凝重,任何游離于伏羲族譜的部落都不可能將這荒原山谷攪得這么紛紛揚揚,把生活打理得這么順當。

伏羲,太古老了,古老得和神話都分不清界線了?!短接[》說,他母孕他于雷澤,出生后就是人首蛇身,黃水漂天的時候,生靈都被淹死了,為了人類的延續(xù),他與妹女媧結(jié)為夫妻。這很怪異,姑且不論。好在同時還記載,伏羲生于成紀,在成紀發(fā)展壯大以后,沿著渭河谷地進入關(guān)中,出潼著,傍崤山、王屋山、太行山東遷,而后折向東南……

伏羲部落到來磁山臺地,理應(yīng)是這次大遷徙途中。

不知道是哪一天,不知道用了多長時間,不知道走了多少歷程,伏羲帶著他的部落來到了磁山這塊臺地。他站在高地,正東張西望,忽然,洺湖中草魚如此一躍,密林中的果香如此一飄,沼澤中的野獸如此一竄,這天地之韻律、造化之機巧不禁使他神醉情馳。他微微一笑,這個部落和遷徙就畫了個句號。由此,磁山文化的火焰開始燃燒。

他教人結(jié)網(wǎng)捕魚、狩獵養(yǎng)牲、耕田植粟;他教人抽麻綴衣、掘坑建房、應(yīng)用火種;他教人興婚嫁、知禮儀、彈琴瑟。他還造書契、畫八卦、制九針、創(chuàng)巫術(shù)……我們的人文始祖就在這塊臺地上開啟了中華文明之源。

如今,他和他的部落記事、卜用的陶丸還在,產(chǎn)生了二進制、代表陰陽的陶制祖形器還在,測太陽影子用的石圓盤、插桿還在,很遺憾,我們已經(jīng)無法與這些東西對語了,因為它們早已死了,連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祭祀,是他們向神靈求福消災(zāi)的禮俗儀式。當時,人們的思維很簡單,包括我們的人文始祖估羲對一切自然物和一切自然現(xiàn)象都感到十分地神秘和恐懼。迷信天是日月運行、風云變幻,地上山石樹木、飛禽走獸,還有人的生老病死,這所有的一切都是由神靈主宰著的;還迷信,人有軀體又有靈魂,靈魂離開身體還能存在,有的人死了就變成厲鬼再禍亂人。這種思維方式使伏羲這些大智者們不得清閑,它們總在想著找出一種什么樣的方法和神鬼們對對話。怎么辦呢?史書上說,伏羲每天每天,“仰則觀象于天,俯觀法于地,旁觀鳥獸之文于地之宜,近取諸身,遠取諸物,始畫八卦,以通神明之德,以類萬物之情。”同時,還發(fā)明了巫術(shù)。有了這些,還不行,總得有一種和神鬼通話的方式。神鬼都是須敬畏的,給人家通話、求人家保佑不能空著手兒,總是貢些禮物的吧?這樣,祭祀就派生出來了。

就在這塊臺地上,祭祀無時無地的不在。

平時最隆重的祭祀是過年。他們根據(jù)農(nóng)作物的生長周期發(fā)現(xiàn)了春夏秋冬、四季交替的規(guī)律,由此便有了“年”的概念。就是這個歲尾歲初的交叉時間名字很多,堯舜時稱“載”,夏代稱“歲",尚代稱“祀”,周代才稱“年”。當時叫什么名字?不知道。不過,這不重要,重要的是勞作了一年了,應(yīng)該搞一個熱鬧的場所和鬼神對對話了,于是就開始祭祀。全臺地人都穿著剛用植物纖維做成的衣裳,佩戴著用獸骨、蚌殼做的飾物,來參加這次大聚會。他們在渾渾噩噩中晃著肢體,跳著,唱著,噴幾口酒氣、發(fā)幾聲吶喊,音色極野,奪人心魄,像狂飆般的雄宏,簡直說不出是對昊天的祈求,還是對疫鬼的反抗。反正是酒也喝了,肉也吃了,你也樂了我也樂了,“魔鬼,去你娘的吧!老天爺,想咋的就咋的,憑良心吧!

平時的祭祀也很多。糧食收獲了,他們就地挖一個坑做祭壇,坑底擺上一頭豬,豬上邊鋪上谷子,這是敬地母,豬是多子的意思,祈禱地母娘娘來年來個“多籽”,就是五谷豐登的意思。在墳場墓地祭祀是最原始、最樸素的方法,人死了,埋葬時先挖一個坑,將石磨盤、磨棒、石斧、石鏟及陶盂、支架、三足缽等組合物按照某種規(guī)矩排放,儀式舉行罷再用土掩埋,他們的這一做法是出于對于鬼魂或靈魂的崇拜。據(jù)說,這塊臺地還未有發(fā)現(xiàn)墓葬和人骨,據(jù)此我想,當時他們的葬祭形式很五花八門的,因為在這個時期,有以人做祭品祭獻神靈的,譬如將人的尸體燔燒祭天神、投入河中祭水神、拋入山中祭山神的,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祭葬法,是個難解的夢。還有一種東西很有意思,這就是石棒,長長的、圓骨籠籠的,很像男性的生殖器。有人不知這是什么東西,其實,這是性祭祀的一種物器。傳說,自然神與人性息息相關(guān),對人也是有欲求的,比如說,伏羲的母親在雷澤的地方玩兒,踩了一個巨大的腳印,雷神就與她交合了,生下了伏羲。對自然神的崇拜,也就包括對性的崇拜,人們用條石磨制成性的偶像,作為祭祀對象的附體。同時,這也是農(nóng)業(yè)生產(chǎn)力的象征??墒?,在這臺塊地上,并未有發(fā)現(xiàn)同是生存力象征、在某種程度上更為重要的女性性器官制物,這是否說明女性地位在驟然下降?可能這是一個不祥的信號一一對女性來說。

磁山臺地西約近百公里的懸崖間,有一處宮殿,叫媧皇宮,當?shù)厝私心棠虖R,傳說這就是女媧煉七彩石補天的地方。共工給祝融打敗了,頭撞在不周山上,作為天柱的不周山折了,天塌下半邊來,導(dǎo)致洪水泛濫。于是女媧就煉石補天。其實,這是一次天祭。其實質(zhì)內(nèi)容抑或是一次改造自然的動員會,抑或是洪水制服后的一次大慶功。他們對著蒼天祈禱:我們活著已經(jīng)不容易了,老天爺,這里有酒有肉,您想吃就吃想喝就喝,千萬不要再作害我們了,求您啦!

這次祭祀驚天動地。那時,在現(xiàn)在的河北南部,沿太行山東麓,南自漳河,北達易水,處于華北平原西部邊緣的狹長地帶,最起碼居住著五個較大的氏族集團,他們在伏羲的召喚下,千里迢迢趕過來參加這次大祭祀。當然,磁山臺地伏羲的部落是主力軍。他們應(yīng)該帶著面具的,當時他們已經(jīng)掌握了制作面具的技術(shù),最起碼是有的戴著面具,有的把自己涂抹成二花臉,手舞之、足蹈之,把各路神仙祭得暈暈乎乎,自己也喝得暈暈乎乎,再躲在自己的草房里將憧憬進行悉心的編織,最后幻化成一種神話、一種情結(jié),延續(xù)給我們。

一切都曲終人散,后人建了一座宮殿擱在哪兒,武安人崔建國在那疙瘩當縣委書記,把它弄得紛紛揚揚,可惜他把武安的磁山臺地上的伏羲給忘了。反正都成了景點兒,相互勾連一下那該多好!

(六)

就是這么一個把磁山臺地打造得熱熱鬧鬧的部落,不知什么時候能量釋放殆盡了,突然集體蒸發(fā),只是在走時甩下一個大問號,十分悲涼。多少歡笑和怒吼,多少汗水和鮮血,都凝固了,凝固成一塊黃土,那些灰坑、那些粟谷、那些打磨過的石頭,究竟在訴說著什么,你不知道、我不知道,發(fā)現(xiàn)不了文字這都是個謎。

迎面走來兩位少女,一胖一瘦,紅上衣,白短裙,東西張望著,不知在說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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