歷史文獻關于紫峰文人事跡的記載
作者：劉心長
墓志銘①
徒單公履②
故光祿大夫、太保劉公墓志銘,翰林侍講學士,少中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徒單公履撰
公姓劉氏,諱侃,更名秉忠,仲晦其字也,號曰藏春③。世居瑞州之劉李村。其先仕遼,多顯貴。經(jīng)亂,譜諜散亡④,不能考據(jù)。獨公之曾祖,金初以世族累遷邢州節(jié)度副使,秩滿,愛其風土,因而家焉。繼丁母憂,還瑞州,留一子二女,長適邢臺李氏⑤,次適陳氏。子名澤,即公之祖父也。為人倜倘,有志節(jié),鄉(xiāng)里多愛重之。張氏生男名潤,公之父也。幼通音律,性慈祥,居家接物之際,終日無忤色,號稱長者。庚辰歲⑥,天兵南下,邢遂舉郡降。太師國王喜之⑦,聽立都元帥府,眾推公為副都統(tǒng),尋升都統(tǒng)⑧。事稍定,改署本郡錄事⑨。為政寬而不苛,民有爭訟者,必以理諭之,人皆服其忠恕,相讓而罷,蓋庶幾古之不忍欺者。時草昧之際,未有定制,州長數(shù)易無常。每易則各樹親黨,以代其先至者。公獨不為所忌,累任巨鹿、內丘提領⑩,所至皆有遺愛11。年甫六旬,以老得告。二子:曰秉忠,即公也,次曰秉恕。公天資穎悟,卓越不凡12。兒時與群兒戲,皆推以為長,發(fā)蹤指使莫不奔走服事,無有違者,識者奇之。母馬氏治家有法,簡而不嚴,教子踵三遷之訓13,尤不為姑息,鄉(xiāng)人稱賢焉。公八歲入學,日誦數(shù)百言,甫十三為質于元帥府。元帥一見謂同僚曰:“此兒甚貴,他日不可量也。”命師教以文藝,不使隸質子班。公遂致力于學道藝文章,同輩莫能及。年十七,節(jié)使趙公以為才,引置幕下。丙申歲14,丁母憂,毀瘠骨立15,恒衣一綿裘,晝夜不解帶三年,人以為難能,公優(yōu)為之，可謂盡子道矣。戊戌春16，公忽有所感，謂人日:“人生有限，世事寧有極耶?吾其息乎!”乃遁居武安之清化17，作文數(shù)篇以寓意，又遷滴水澗18，雖疏食飲水,裕如也。天寧虛照老師聞之，奇其行高而節(jié)苦,遣弟子顏仲復輩以禮諭公,公遂備弟子禮。是歲秋，大蝗，師遂挈公就熟云中。巳亥歲19,大熟，師乃還邢,公因留住南堂，講習天文、陰陽、三式諸書20。時海云大士赴上召，一見，即攜公偕行。既至，上以公博學多能,遂留之。自是禮日隆,暇中讀《四書》,窮《易道》，講明圣人心學之妙,無不該貫21。丙午22冬,其父錄事公卒。哀聞至，公乞奔喪。上許之,贈以黃金百兩。既至邢，依通禮服斬衰23,不以出世，故而虧世法也，父子之倫正矣。明年冬十月,葬祖及父于邢臺之賈村，禮也。戊申十二月24，上遣使召公,還,乃上策萬余言，正朝廷，振紀綱,選相任賢,安民固本,若是者數(shù)十條。上日:“誠如汝言，天下可不勞而治。”公曰:“臣所言不敢不忠，在圣上從之與否耳。”既而復言于上日:“今天下困弊,邢為尤甚，郡數(shù)乞官以治,倘從其請，邢民受賜多矣。”上遣本朝宿望之臣，同劉肅才卿李簡子敬行，專以存恤為務。舊邢之版籍戶不過二千,月余，流民歸者二萬，邢遂大治。甲寅秋25,從上征云南，首以神武不殺為請,以故所全活者甚眾。公決機制勝,多與上合。云南之平，此固廟謨英識算無遺策，亦公贊成之力也。巳未秋26，六軍渡江，以云南之所請者復于上，民皆壺簞以迎27，莫不有徯后來蘇之望28。,以全圣上好生界殺才德者類如此。庚申春29，上正位宸極，命公議立中書省，分十路宣撫司，內而藩邸舊臣，外而草茅遺逸30，,皆得進用。故官無曠員,時無滯才,于是除煩苛,定官制,頒俸秩,輕徭薄賦,制禮作樂,聲明文物粲然一新,號稱盛時焉。五年八月,改中統(tǒng)為至元31,詔公以光祿大夫,進位太保、參領中書省事,更今名。公既大拜,以天下之重為己任,以身徇國,知無不為奏,建國號,定都邑,頒章服,立朝儀,事無巨細,有關于國家大體者,枚舉而縷陳之,無有遺者。十一年夏32,齋居于上都南屏之靜舍。秋八月壬戌夜,謂侍者曰:“汝輩且退,不召,且勿來也。”長歌至雞鳴乃止,遲明侍者入,見其端坐不動,即之,乃瞑目輟息,始知其已薨矣。莫不大駭。蓋其平日洗心無累,故其歸也安,所以長歌者,其猶古之所謂玩世者乎?享年五十有九。猶子蘭璋為嗣。上遣禮部郎知侍儀司事兼秘書少監(jiān)趙秉溫擇以十月晦日葬于大都西南之崇福原,凡所營葬之資,一出于特恩也。弟秉恕,累任禮部侍郎順德安撫使,彰德、懷孟、淄萊、順天路總管,皆著能聲。其母張氏,性勤儉,內助謹嚴,視公猶所生。公之夫人竇氏,乃今翰林侍講學士竇默之女。七年庚午33,詔遣禮部待郎趙秉溫禮擇而配者焉。夫人賢而且文,御仆妾有恩,內外宜之。公之勛勞卓然著于世者,固不可掩也。論藝業(yè),字畫、楷書雖多,惟以魯公筆法為正34。草書又獨取二王35,以為專門之學,余則不暇論也。其用心之正可見矣。探邵氏《皇極》之奧旨,正前代積差之歷法,得琴阮徽外之遺音36,概乎天文、星緯、ト筮、算數(shù)皆有成書,詩章、樂府又皆膾炙人口,其多能又如此。至于嘉言正論,達之于啟沃之際者37,未能盡錄,俟后之紀于神道云。
銘曰:“繄公之初38,稟元精39,氣奪玄化40。生而靈,始從大覺41。正法乘萬緣42,一掃鴻毛輕。超然遠引拋塵纓43,成己成物乃自成44。圣哲有訓垂丁寧,晨門荷筿真狂生45。絕世而往恐未能46,歸來讀書志益凝。旁達技數(shù)搜玄冥47,學通而晦寧致征48。政可絜世躋升平49,天開地辟旭日升。聲教溥洽昭皇明50,提封所暨窮四溟51。面內不啻葵心傾52,公時佐命居保衡53。斟酌時措恢邦經(jīng)54,天官上宰董六卿55。百師庶尹咸師承,一時憲度明章程。叔孫綿蕝鏘珮珩56,宮懸九奏何鏗鍧57。曠時墜典今儀刑58,鋪張若是誰倚憑59。拔擢俊秀推髦英60,于飛振鷺來充庭61。謀主斷國裨益弘62,事在宸慮人無稱63。功成不居寧智名,天聰一日音訃聆。尚冀假寐聊遐征64,神游不返慘圣情。始終寵賻全哀榮65,天不慭遺一鑒零66。九原可作瞻模形67,麒麟有像傳丹青68。燕山西來盧水縈69,墳科馬鬣幽泉扃70。岸深為谷谷乃陵71,榮公不朽存吾銘。
《藏春集》卷六
(《四庫全書》,第1191頁,集部一三,別集類)
注釋:
①墓志銘:古代的人死了,在埋葬的墓室中放有墓碑,后來也立在墳墓前的地面上,墓碑文字內容前面的部分記述死者生平功德的內容稱墓志,墓志后面的銘文稱墓志銘。
②徒單公履:女真族人,劉秉忠同時代人?！对?/span>·奸臣·阿合馬傳》記載:“世祖命姚樞、徒單公履、張文謙、陳歸漢、楊誠等,議行鹽、鈔法于江南,及貿易事。”由此看來,徒單公履為忽必烈時朝中重臣,但《元史》無傳。
③藏春:劉秉忠在邯鄲紫金山自己給自己起的道號。《元史·劉秉忠傳》:“自號藏春散人。
④譜諜:家譜。
⑤適:古代指女子出嫁。歐陽修《江鄰幾墓志銘》:“女三人,長適秘書丞錢袞,余尚幼。”
⑥庚辰歲:公元1220年。
⑦太師國王:指蒙古貴族木華黎。
⑧都統(tǒng):指邢臺都元帥府統(tǒng)軍官員。
⑨錄事:郡官,相當主簿之職。
⑩提領:縣主管司籍官員。
11遺愛:古代指將“仁愛”遺留于后世?！稘h書·敘傳下》:“淑人君子,時同功異。沒世遺愛,民有余思。
12卓犖(luò):特出,杰出?！度龂?middot;魏志·陳矯傳》:“博聞強記,奇逸卓犖。”
13三遷:相傳孟軻母仉氏三次遷居,培養(yǎng)孟軻學儒習孔。孟軻幼年因住處靠近墓地,嬉游時“為墓間之事”。孟母遂遷至街市附近,孟軻又學“為賈人炫賣之事”。再遷至學宮旁,“乃設俎豆揖讓進退。孟母曰:‘真可以居吾子矣。遂居之。”見《列女傳·母儀》。
14丙申歲:公元1236年。
15毀瘠骨立:古代形容居父母喪,因悲痛以致形毀骨立。也稱“哀毀骨立”?！妒勒f新語·德行》:“王戎雖不備禮,而哀毀骨立。”
16戊戌春:公元1238年的春天。
17武安之清化:今河北省武安市清化村。清化村在武安市東紫金山下西邊。
18滴水澗:據(jù)《武安縣志》記載,滴水澗在武安縣東南10里。這可能是當?shù)厝说母綍?。我考證后認為滴水澗當為竹林寺的山澗。
19己亥歲:公元1239年。
20三式:術數(shù)家語。批遁甲、太乙、六壬?！端膸烊珪偰啃g數(shù)二六壬大全》:“六壬與遁甲、太乙,世謂之三式,而六壬,其傳尤古。”
21該貫:該通“賅”。全部通曉。《金史·梁襄傳》:“襄長于《春秋左氏傳》至于地理、氏族,無不該貫。”
22丙午:公元1246年。
23斬衰(cuī崔):“衰”同“缞”。喪服名稱,“五服”中最重要的一種。其上衣下裳均用最粗的麻布做成,縫制側邊不交裹,使斷處外露,以示無飾,謂之斬。用長六寸廣四寸的麻布連綴外衿當心處,以示哀戚,謂之衰。服期三年。
24戊申:公元1248年。
15甲寅:公元1254年。
26己未:公元1259年。
27壺簞(dān):即簞食(sì寺)壺漿的簡稱。指用竹籃盛著飯,用瓦壺盛著濃汁飲料?！睹献恿夯萃跸隆?/span>:“簞食壺漿,以迎王師。”后因以“簞食壺漿”稱民眾歡迎軍隊時用來犒獻之物。
28徯后來蘇:意為等待我君,我君來后可以獲得休養(yǎng)生息?！稌?middot;仲虺之誥》:“徯予后,后來其蘇!”孔安國傳:“湯所往之民皆喜曰:待我君來,其可蘇息。”
29庚申:公元1260年。
30草茅:指在野未出仕的人?！秲x禮士相見禮》:“在野則曰草茅之人。
31至元:指至元元年,為公元1264年,即元中統(tǒng)五年,由中統(tǒng)改至元。
32十一年:指至元十一年,即公元1274年。
33七年:指至元七年,公元1270年。
34魯公:指書法家顏真卿。
35二王:指王羲之、王獻之父子。
36琴阮:兩種樂器名。阮是阮籍侄子阮咸的簡稱。古琵琶的一種,形似月琴?！端问窐分尽?/span>:“命待詔朱文濟、蔡裔赍琴、阮,詣中書,彈新聲?；找?/span>:指撫琴弦發(fā)出聲音。劉峻《廣絕交論》:“客所謂撫弦徽音,未達燥濕變響。
37啟沃:開誠忠告。古代以治國之道開導帝王?！稌?/span>·說命上》:“啟乃心,沃朕心?？追f達疏:“當開汝心所有,以灌沃我心,欲令以彼所見己未知故也。”
38繄(yī衣):猶“惟”。句首語氣詞?！蹲髠?/span>·隱公元年》:“爾有母遺(weì衛(wèi)), 繄我獨無。”稟(bǐng秉,舊讀bǐn):古代指稟受于自然的體性和氣質?！墩摵?/span>·氣壽》:“非天有長短之命,而人各有稟受也。
39元精:指元氣的精微。中國古代樸素唯物主義認為元氣是世界的物質本原,或指陰陽二氣混沌未分的實體。王充《論衡·言毒》:“萬物之生,皆稟元氣。”《談天》:“元氣未分,渾沌為一。”《奇怪》:“說圣者以為稟天精微之氣故其為殊絕之知。”
40奪:光耀。玄牝:即道家所說的玄北,指大自然孳生萬物的根源。《老子》:“玄牝之門,是謂天地根。
41大覺:指佛教中的修成大法,也稱正果。
42正法:佛教術語,指真正的道法。理無差稱正,以三寶中之法,教理行果之四為體?！稛o量壽佛經(jīng)上》:“弘宣正法。乘(shèng)):佛教中的教派或教法。如大乘、小乘。緣:這里為佛教“因緣”的代稱,指佛教所說的事物賴以存在的各種關系,其中為事物生起或壞滅的主要條件的叫做因,為其輔助條件的叫做緣。佛教認為一切事物都由因緣和合生成,事物本身不是存在的實體,也不具有任何質的規(guī)定性,以之論證一切事物都是虛幻不實的。
43塵纓:世事的纏繞?！段倪x·謝靈運場〈述祖德詩〉》:“而不纓垢氛。”李善注:“纓,繞也;垢,滓也;氛氣也。謂世事呰惡,不相纓繞,不雜塵霧。”《文選·孫綽〈游天臺山賦〉》:“方解纓絡,永托茲嶺。”謂解除世事糾纏,隱居山中。
44成己成句:這是一句佛教語。意謂修煉成后,自身的物身也就自然成佛了。《四庫全書》載《藏春集》卷六,“己”為“已”
45晨門:管早晨晚上開關門的人。《后漢書·張皓王龔傳論》:“故晨門有抱關之夫。”荷筿(diǎo調):荷,扛;擔。筿,古代蕓田所用的一種竹器?！墩撜Z·微子》:“子路從而后,遇丈人,以杖荷筿。子路問曰:‘子見夫子乎?丈人曰: 四體不勤,五谷不分,孰為夫子!。’植其杖而蕓。”
46絕世:棄世,也指死。這里指佞佛棄世而去?！蹲髠?/span>·哀公十五年》:“絕世于良。杜預注:“絕世,猶言棄世。”良是地名。
47旁達技數(shù):這里指還通達儒學以外技藝學問。玄冥:幽奧深遠的意思?！肚f子大宗師》:“於謳聞之玄冥,玄冥聞之參寥。”成玄英疏:“玄者,深遠之名也;冥者,幽寂之稱。
48寧:這里是曾的意思?！对娊?jīng)·邶風·日月》:“胡能有定,寧不我顧。”鄭玄箋:“寧,猶曾也。”致征:被征召。
49絜(xíe協(xié))世:指累世絜駕,意謂可累世享受富貴?！俄n非子·五蠹》:“今之縣令,一日身死,子孫累世絜駕,故人重之。
50溥(pǔ譜)洽:指廣大而和洽。
51提封:這里指國內、四境之內?！侗笔?/span>·隋宗室諸王傳》:“圓首方足,秉氣食毛,莫不盡入提封。”所暨:所及,所到。四溟:四海。張協(xié)《雜詩》:“雨足灑四溟。”
52啻(chì翅):但,僅,止?？膬A:指象葵花向日而傾,比喻向往渴慕之忱。《宋史樂志十五》:“千官云擁,群后葵傾。
53保衡:這里指劉秉忠在忽必烈左右輔佐參贊軍政大事,還處在推薦選拔官員人才的重要位置。《舊唐書·裴行儉傳》:“是時蘇味道、王局勮未知名,因調選,行儉一見,深禮異之,仍謂曰:‘有晚年子息,恨不見其成長。二公十數(shù)年當居衡石,愿記識此輩。’其后相繼為吏部,皆如其言。”
54斟酌:商量,考慮,以定取舍。諸葛亮《出師表》:“至于斟酌損益,進盡忠言,則攸之祎、允之任也。”恢:發(fā)揚;弘大。邦經(jīng):國家治理?！吨芏Y·天官大宰》:“以經(jīng)邦國。”
55董:督;監(jiān)督。《書大禹謨》:“董之用威。”
56叔孫:指西漢叔孫通。綿蕝(juè絕,又讀zuì罪):古代演習朝會禮儀時,牽引繩索以表示演習處所稱之為綿,樹立茅草以表示尊卑位次稱之為蕝。蕝又為“蕞”?！妒酚?middot;劉敬叔孫通列傳》記載,劉邦平定天下以后,善知時變的儒者叔孫通幫助劉邦制定演習禮儀,“遂與所征三十人西,及上左右為學者與其弟子百余人為綿蕞野外”。鏘(qiàng 槍):金玉相擊聲。《禮記·玉藻》:“然后玉鏘鳴也。”珮珩(pèi配,hèng衡):佩帶在身旁的玉器。珮,又作“佩”。
57鏗(kēng坑,hōng轟):鐘鼓并作聲。班固《東都賦》:“鐘鼓鏗鍧。
58曠時:歷時長久。墜典:遺失的典章禮儀。儀刑法式。《宋史·樂志十二》:“儀刑有煥。”亦指效法;以之為模范。白居易《襄州別駕府君事狀》:“皆景慕而儀刑焉。
59鋪張:指鋪張揚厲。鋪張,敷陳渲染;揚厲,發(fā)揚光大。韓愈《潮州刺史謝上表》:“鋪張對天之閎休,揚厲無前之偉跡。”亦作“敷張揚厲”,《文史通義·詩教下》:“文之敷張而揚厲者皆賦之變體。”后多以“鋪張揚厲”形容過份講究排場。倚憑倚靠憑借。
60拔擢(zhuó濯):選拔;提拔。李密《陳情表》:“過蒙拔擢,寵命優(yōu)渥。”髦英:指才能出眾的豪杰英俊人物。髦通豪。
61于飛:于,語助詞,無義?！对?/span>·大雅·卷阿》:“鳳皇于飛,翙翙其羽。”《左傳莊公二十二年》:“懿氏ト妻(嫁女)敬仲,其妻占之曰:‘吉,是謂鳳皇于飛,和鳴鏘鏘,有媯之后,將育于姜。”本指鳳和凰相偕而飛,古代用為夫妻和諧的比喻。振露:群飛的樣子。《詩·魯頌·有》:“振振鷺,鷺于下。
62謀主:謀士的主腦。這里指劉秉忠。裨益:補益。
63宸慮:皇帝考慮。
64尚冀:還希望。假寐:和衣而睡,打盹兒?！对?/span>·小雅·小弁》:“假寐永詠。”鄭玄箋:“不脫冠衣而寐曰假寐。”《左傳·宣公二年》:“趙宣子〕盛服將朝,尚早,坐而假寐。”聊:暫且。遐征:遠行。
65賻(fù付):古代指以財物助人辦喪事?！蹲髠?/span>·隱公三年》:“武氏子來求賻,王未葬也。”
66慭(yìn胤):當為愍(mìn憫)。哀憐?！逗鬂h書·應奉傳》:“追愍屈原,因以自傷。”鑒零:審察一下。
67瞻模形:瞻仰的楷模。
68麒麟:古代傳說中的一種動物,喻杰出的人?！稌x書·顧和傳》:“族叔榮雅重之,曰:‘此吾家麒麟。’”漢代有麒麟閣,在未央宮中?！度o黃圖·閣》:“麒麟閣,蕭何造,以藏秘書,處賢才也。”漢宣帝時曾圖霍光等十一功臣像于閣上,以表彰其功績,見《漢書蘇武傳》。后多以“麒麟閣”或“麒麟”表示卓越的功勛和最高的榮譽。丹青:古代繪畫中常用的顏色?！稘h書·蘇武傳》“竹帛所載,丹青所畫。”這里指畫有圖像的英杰人物。
69燕山:在元大都以西。盧水:在元大都以南。這里指劉秉忠陵墓所在的位置?？M:環(huán)繞。
70墳科:墳的等級。馬鬣(liè烈):馬頭上的長毛。扃((jiōng 平):門窗箱柜上的插關。
71岸深為谷谷乃陵:這句話比喻世事變遷,高下易位。《詩經(jīng)·小雅·十月之交》:“高岸為谷,深谷為陵。”
譯文:
故光祿大夫太保劉公墓志銘,翰林侍講學士少中大夫知制誥同修國史徒單公履撰文。
公姓劉氏,諱侃,更名秉忠,仲晦是他的字,號稱為藏春。世代居住在瑞州(今遼寧省綏中縣南)的劉李村。他的祖先在遼朝作官,出了很多顯貴的人物。經(jīng)過戰(zhàn)亂,家譜散失,不能進行詳細地考據(jù)。只有劉公的曾相,在金朝初年以世族屢次升遷為邢州節(jié)度副使。任職期滿,喜愛邢州的風土,于是就在邢州安家定居下來。后來母親去世,回到瑞州,留下一子二女,長女嫁給邢臺的李氏,次女嫁給陳氏。劉澤性情倜儻,有志節(jié),鄉(xiāng)里的人們都愛重他。張氏生了一個兒子,名叫劉潤,就是劉公的父親。劉潤幼時通曉音律,性情慈祥,居家生活待人接物的時候,一天到晚沒有一點不滿意的神色,被人號稱為長者。庚辰(公元1220年)那一年,蒙古軍隊南下,邢州全郡投降,太師國王木華黎非常高興,聽從在邢州建立都元帥府,大家推擁劉潤公為副都統(tǒng),不久又升為都統(tǒng)。在局勢稍微穩(wěn)定之后,劉潤公改任為本郡的錄事,他為政寬厚而不苛刻。民間有爭訟打官司告狀的,他必定用道理進行曉諭,人們都很服氣。那些爭訟的人都相互原諒就算了結了,大約差不多象古代的那些不忍相互欺詐的人。當時處在草創(chuàng)時期,沒有確定的制度,邢州長官多次變換沒有常規(guī)。每次更換長官他們就各自樹立自己的親黨,用來代替前任的親黨。劉潤公卻獨不為長官所忌嫌,累遷巨鹿、內丘提領,所到的地方都留有惠愛。年齡剛到六十歲,就以老告歸了。他有兩個兒子,一個叫秉忠,就是劉公,二兒子叫秉恕。劉公天資穎悟,杰出不凡。兒童時代與群兒戲耍,群兒都推舉劉公為頭頭,劉公發(fā)令指使,群兒沒有不奔走服從的,也沒有違抗的。有見識的人很奇怪這件事。劉公的母親馬氏,治家有法,簡而不嚴,效法孟子母親三遷住宅的故事來教育孩子,尤其對孩子不加以姑息。鄉(xiāng)里的人們都稱道她的賢慧。劉公8歲入學,每天能記誦數(shù)百字的書,剛到13歲,為質于元帥府,元帥一見就對同僚說:“這個孩子很貴重,他日的前途是不可限量的。”指命老師教以文化典籍技藝,不使隸列于質子班。劉公于是致力于學習道藝文章,同輩的人沒有能趕上他的。17歲那年,節(jié)度使趙公認為劉公是個人才,要過來安排在自己的幕府下。丙申(公元1236年)那年,劉公母親去世,居喪期間,他瘦得毀瘠骨立,經(jīng)常穿著一件破舊的綿衣,有三年的時間晝夜不解衣帶,人們都以為這是很難能做到的,劉公非常好的做到了,可謂是盡了為子的孝道。戊戌(公元1238年)春,劉公忽有所感,對人說:“人生是有限的,世事難道有窮盡嗎?我將要歇息了!”于是就隱居到武安的清化,寫了幾篇文章來寄托他的志意,后來又遷居到武安的滴水澗,雖然吃粗食,喝白水,但他表現(xiàn)得卻寬宏豁達。天寧寺虛照禪師聽到了這件事,驚奇劉公的行為高尚而生活清苦,就派遣弟子顏仲復等人以禮勸諭劉公,劉公于是成了虛照禪師的弟子。這一年的秋天,發(fā)生了嚴重的蝗災,虛照禪師于是就帶著劉公到收成好的云中(今山西省大同市)去度荒。己亥(公元1239年)那年,莊稼豐收了,虛照禪師回到了邢臺,劉公于是就留住在南堂寺,講習天文、陰陽、三式等書。這時海云大士應現(xiàn)今皇上的召請赴漠北路過云中,兩人一相見,就攜帶劉公一塊北行。到達以后,現(xiàn)今皇上認為劉公博學多能,遂把劉公挽留下來。從此對劉公的禮敬越來越隆重,劉公閑暇時讀四書,窮究易道,講明圣人心學之妙,沒有不全都通曉的。丙午(公元1246年)冬,劉公的父親錄事公去世。聽到哀訊,劉公乞請奔喪。皇上允許了,以黃金百兩相贈送。劉公回到邢臺以后,依照通禮披麻戴孝辦喪事，不按佛家的規(guī)矩,所以對佛家世法來說是一種虧欠,而對傳統(tǒng)的父子倫理來說卻是正確的。第二年冬十月,葬祖父母及父母于邢臺的賈村,這時遵禮呀。戊申(公元1248年)十二月,皇上派遣使者召劉公,回來以后,劉公就上策論奏議萬余字,內容是匡正朝廷,振肅綱紀,選相任賢,安民固本,象這樣的內容有幾十條。皇上說:“誠如你說的那樣,天下就可以不勞而治。”劉公說:“臣所言不敢不忠,這里就看圣上聽從和不聽從了。不久再次言于皇上說:“現(xiàn)在天下困頓凋弊,其中邢州特別嚴重,郡里的民眾多次請求派官員去治理,如果答應他們的請求,邢州的民眾受到的恩賜就多了?；噬暇团汕脖境赂咄刂?/span>,同劉肅才卿、李簡子子敬前往,專門做存恤方面的工作。從前邢州的在冊戶籍不過二千,一個多月的時間流民回來的有二萬人,邢州遂得以大治。甲寅(公元1254年)秋,劉公跟隨皇上遠征云南,他首先以神武之君不應妄殺向皇上提出請求,因此保全性命得以活下來的人很多。劉公決機制勝,很多方面都與皇上的考慮相合。云南的平定,這固然由于朝堂謀劃英明卓識算無遺策,也是由于劉公贊佐助成的力量。己未(公元1259年)秋,蒙古六軍渡江,劉公又以云南不應妄殺的請求再次向皇上建議,這樣做了之后,民眾都用竹籃盛著飯,用瓦壺盛著湯飲,來歡迎犒獻蒙古的軍隊,他們等待我君,沒有不認為我君來后可以使他們獲得休養(yǎng)生息,以此來實現(xiàn)圣上好生惡殺之德的都諸如此類。庚申(公元1260年)春,圣上登極作了皇帝,指命劉公商議建立中書省,分置每一路的宣撫司,內部的藩邸舊臣,外部的草野隱士,都得到了進用。所以官位沒有空缺的職員,當時沒有閑滯的人才。于是除繁苛、定官制、頒俸秩,輕徭薄賦,制禮作樂,宏揚昌明文化典章,出現(xiàn)了粲然一新的景象,曾被號稱盛時。中統(tǒng)五年八月,改年號中統(tǒng)為至元,皇上詔命劉公以光祿大夫進位參領中書省事,更為現(xiàn)在秉忠的名字。劉公已經(jīng)拜授高官重位,他以天下之重為己任,以身許國,凡是所知沒有不上奏的,建國號,定都邑,頒章服,立朝儀,事無巨細,有關國家大體的,都一一列舉并詳盡陳述,沒有遺漏的。十一年(公元1274年)夏,劉公在上都南屏山精舍中齋戒居住,秋八月壬戌日夜,他對侍者說:“你們暫且退下,不叫你們,暫且不要進來。”這天晚上,劉公高聲歌唱到雞鳴的時候才停止,黎明時分侍者進入屋中,見劉公端坐不動,近前一看,已經(jīng)閉目停止了呼吸,這才知道劉公已經(jīng)去世了。眾人沒有不大驚的。大概劉公平日不斷滌除思想上的塵慮,沒有牽累,所以他的去世也顯得很平靜安詳。劉公所以高聲歌唱,大概就象古代的所謂超世高人那樣的吧?劉公去世時享年五十有九。侄子蘭璋作為他的過繼人?；噬吓汕捕Y部郎知侍儀司事兼秘書少監(jiān)趙秉溫選擇在十月最后一天葬在大都西原的崇福原,凡所料理喪葬的費用,全部出于皇上的特恩。弟秉恕,累任禮部侍郎順德安撫使,彰德、懷孟、淄萊、順天路總管,有政績昭著富有才能的聲譽。劉秉恕的母親張氏,性格勤儉,持家謹嚴,對待劉公就象自己的親生兒子一樣。劉公的夫人竇氏,就是現(xiàn)今翰林侍講學士竇默的女兒。七年(公元1271年)七月,皇上詔遣禮部待郎趙秉溫以禮選擇聘配,夫人賢慧而且富有文才,管理仆妾多有恩德,內外事情都處理的很適當。劉公的勛勞卓然昭著于世的,當然是不可掩蔽的,而談到劉公的文化技藝學業(yè),字畫楷書雖多,他只以顏真卿魯齋公的筆法為正宗,草書又獨取王羲之、王獻之父子,以之作為自己的專門學業(yè),其他的技藝就沒有閑暇時間論及了。劉公的用心之正從這里就可以看到了。他深入探究邵康節(jié)先生《皇極經(jīng)世書》的玄奧旨意,修正前代有積差的歷法,妙解琴阮徽外的遺音,以及天文、星緯、ト筮、算數(shù)都有成書,詩章、樂府又都膾炙人口,其多才多能又如此。至于他的嘉言正論,達到用治國之道開導皇上的有實際效果的,未能盡錄,等待以后記載于神道碑吧。
銘曰:劉公最初稟受元精,那元氣光耀玄化。他生而靈異,從小信奉佛教。修成真正的道法參乘萬緣,一掃心中塵累象鴻毛一樣輕捷。超然遠伸拋去塵事的纏繞,自己物身修成就達到了自我精神修成的境界。圣哲先賢曾有訓言留下來告誡人們,晨門荷荼的人真是一位狂生。棄世而往恐怕是不能做到的,歸來讀書志向更加堅定。另外劉公還通達技藝術數(shù)探索玄冥的奧秘,學通以后曾被皇上召見征用。劉公的政略可以使累世實現(xiàn)天下升平,新的朝代象天開地辟旭日東升。新的政教宏大和洽昭示皇上英明,國內四境所及窮盡四海。萬眾面向朝廷不能不象葵花向陽一樣傾心擁戴,劉公當時居于保衡的顯位。考慮當時大政舉措弘大國家的治理。劉公居于天官上宰的高位董管六卿,百官眾尹都把他作為老師一樣承教。一時典章制度明確了章程,就象叔孫通用“綿蕝”的辦法為漢初制定禮節(jié)眾官鏘珮珩上朝一樣。宮殿懸列九重樂奏鐘鼓之聲何其鏗鍧,長久遺失的典章禮儀如今有了法式。象這樣講究宏大排場的朝儀要倚憑誰呢?劉公提拔俊秀人才推薦英杰之士,夫妻和睦比翼雙飛。作為謀主決斷國家大事更有重大的裨益,所做的策劃大事都推為皇上的考慮自己不宣露張揚。取得成功不居為己有是如此的睿智,有一天皇上突然聽到了劉公去世的訃告,人們還希望他是和衣小睡暫時遠行,可是神游再也不返,圣情無比悲痛。有始有終的寵賻成全了喪事的榮耀,上天不哀憐再遺留一人再審察一下。九原大地可作為瞻仰的楷模,麒麟閣上畫有圖像史冊記載傳揚他的英名。燕山西來,盧水縈繞,墳上的等級飾物石馬頭上的長毛將永遠把靈柩扃固在地下。高岸變?yōu)樯罟?/span>,深谷變?yōu)閷?/span>,榮耀的劉公永垂不朽,將永遠存留在我的墓銘文中。（待續(x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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